死亡前的一刻 - 林正

 

 

站 在 高 高 的 石 欄 上 ， 眺 望 著 華 燈 下 的 石 屎 森 林 ， 吹 來 的 晚 風 撫 摸 著 我 的 身 體 ， 剎 那 間 感 到 無 比 的 溫 暖 。

不 由 自 主 地 向 前 踏 了 一 步 ， 晚 風 把 我 托 了 起 來 ， 伏 在 風 中 的 舒 服 使 我 又 踏 出 了 另 一 步 。

風 兒 倏 然 退 去 ， 心 裏 一 沉 ， 身 體 裏 的 每 個 細 胞 頓 時 緊 張 了 起 來 ， 血 液 在 翻 滾 著 ， 眼 裏 的 景 物 在 不 斷 扭 曲 ， 最 後 束 成 了 一 條 黑 線 ， 在 那 條 線 上 我 急 速 地 滑 落 下 去 ， 膨 動 的 心 顫 慄 地 要 跳 出 來 ， 寒 氣 從 頭 上 湧 到 了 腹 部 ， 又 從 腹 部 灌 到 腳 部 。

搐 動 的 嘴 唇 不 由 自 主 地 張 開 ， 一 口 一 口 地 吸 進 空 氣 ， 空 氣 又 把 已 經 空 虛 的 心 逼 向 腳 後 。

忽 然 我 看 到 了 自 已 ， 黑 線 又 變 成 了 景 物 ， 滑 落 的 速 度 似 乎 慢 了 下 來 ， 一 個 又 一 個 熟 悉 的 人 從 身 上 漂 浮 出 來 ， 他 們 臉 上 掛 著 笑 容 ， 向 著 我 的 方 向 飄 浮 上 來 ， 我 扯 開 了 嗓 門 ， 喊 著 他 們 每 一 個 人 的 名 字 ， 在 相 距 不 遠 時 他 們 又 以 很 快 的 速 度 倏 地 隱 去 ， 回 頭 望 向 他 們 ， 就 在 遙 遠 的 天 空 中 消 失了 。

天 空 又 開 始 旋 轉 了 ， 和 著 五 彩 繽 紛 的 景 物 一 起 在 攪 拌 著 ， 天 和 地 越 來 越 墨 ， 黑 暗 籠 罩 著 我 的 四 周 ， 這 時 滑 落 的 速 度 又 加 快 了 ， 一 時 間 ， 耳旁 又 聽 到 瑟 瑟 的 風 聲 ， 甚 麼 再 也 看 不 見 了 ， 只 感 到 一 股 黑 色 的 影 子 在 拼 命 地 追 趕 著 我 ， 不 一 會 兒 就 被 它 追 了 上 來 ， 一 聲 不 響 地 鑽 進 入 了 我 的 身 體。

黑 色 的 影 子 漸 漸 地 侵 佔 著 我 的 身 體 ， 像 要 控 制 著 每 個 細 胞 ， 大 腦 無 力 地 反 抗 著 ， 熟 悉 的 往 事 一 件 一 件 地 浮 了 上 來 ， 又 一 件 一 件 地 消 失 了 去 ， 被 蠶 食 的 大 腦 開 始 空 洞 了 起 來 ， 絕 望 的 空 虛 令 我 感 到 不 知 所 措 ， 有 點 茫 然 ， 突 然 ， 一 把 熟 悉 的 聲 音 從 很 遠 很 遠 的 地 方 傳 了 過 來 ， 在 腦 海 裏 響 蕩 著 、 敲 動 著 ， 是 母 親 ， 是 母 親 在 喊 著 我 ， 我 下 意 識 地 叫 著 ， 我 不 想 走 ， 我 不 想 走 ， 一 遍 又 一 遍 ， 媽 媽 的 喊 聲 越 來 越 弱 ， 最 後 的 一 聲 像 是 落 在 地 下 的 針 一 樣 ， 就 再 也 聽 不 到 了 。

我 再 也 想 不 到 東 西 了 ， 黑 色 的 影 子 帶 著 我 的 身 體 直 衝 向 地 面 ， 巨 大 的 衝 擊 力 使 空 白 的 腦 海 迸 出 一 粒 粒 金 星 ， 劇 痛 一 下 子 刺 激 著 身 上 的 每 一 條 神 經 線 ， 骨 與 骨 之 間 的 碰 撞 斷 折 ， 肉 和 肉 的 擠 壓 拉 扯 ， 是 多 麼 的 澈 身 感 受 ， 想 大 喊 出 來 ， 嘴 裏 己 經 含 糊 一 片 。

冰 冷 又 一 次 地 襲 擊 過 來 ， 黑 影 在 這 時 候 離 開 了 ， 循 著 地 面 不 見 了 。

火 ， 火 意 識 裏 我 不 住 地 叫 著 ， 仍 是 擋 不 住 最 後 的 一 絲 暖 氣 從 身 上 流 走 ， 無 助 的 感 覺 流 動 著 全 身 。

我 後 悔 了 ， 天 空 上 看 不 到 小 鳥 在 飛 翔 著 ， 耳 邊 也 聽 不 到 小 提 琴 在 拉 奏 著 ， 讓 我 回 去 ， 我 還 想 再 看 一 看 姐 姐 的 笑 臉 ， 再 看 一 看 露 台 的 那 棵 小 松 樹 ， 我 用 盡 著 了 最 後 一 道 力 氣 在 呼 喚 著 。

我 努 力 地 睜 大 眼 睛 ， 想 再 看 一 看 甚 麼 ， 眼 前 白 濛 濛 一 片 ， 甚 麼 也 沒 有 . . . . . .

 

 
　　　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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